您的位置 首页 周公解梦

梦见柿子树 梦见被蛇追赶

故事:我用望远镜偷看对楼女人,她每天对衣柜自言自语,让我生疑 梦见柿子树


本故事已由作者: 凉兮,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奇谭”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米莱开门进来。丈夫蔡青已经到家,和往常无数个傍晚一样,客厅里开着电视,人却躺在沙发上玩儿手机。

外面是个雨天,屋子里阴沉昏暗,唯独电视机里煞白的亮光聚焦在蔡青身上,整个人被镀上一层冷霜。

他缱绻在沙发里,像条冬眠的蛇。

也许是气温骤降,米莱不由打了个冷颤,她进卧室穿上结婚时买的那件红色大衣,今晚有客人来访,她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病态。回来经过沙发时,蔡青转了个身,脸藏到了沙发背里。

米莱能感受到对方瞬间绷紧的双肩,那是种下意识的躲避动作,即使她不说一句话,即使是悄无声息的伫立,仿佛连有她存在的空气,都能让对方觉得烦躁和逼仄。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屋子里越发阴暗了,已经快七点,今天吃火锅牛肉和酸菜疙瘩汤,蒜蓉蒸虾,再炒个鸡蛋西红柿,持续长达半年的厌食状态后,米莱第一次做这么丰盛的晚餐。

对于精神崩坏之前的过往,米莱不想记住太多事情,她选择性删除一些记忆,其实是自我保护的本能,可心理医生却非要说她得了病,但她清楚记得和蔡青的6年结婚生活,在父母给她留下的这间房子里,度过的2190多个日日夜夜。

但米莱到底忘掉了什么呢?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蔡青从沙发上弹起来,从他局促的神色来看,肯定是来自于他上司山呼海啸般的责骂,最近这段时间总是这样。蔡青的工作似乎格外不顺。

米莱突然从心底涌起一丝爽快,在她面前冷如冰山的丈夫,却在领导看不见的电话这端点头哈腰,要多长时间的持续刺激,才会形成这种身体的反射性动作。

蔡青是一家国企制药的普通职员,入职两年,所在职位如磐石一般毫无升迁,原本以他温吞的性格,每月拿固定收入也得混且混,当个办公室职员中最不起眼的大多数。

可最近不知怎的,他加班次数越来越多,回家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刚进门就又接到来自公司的紧急呼叫。

蔡青挂掉电话,重新投进电视机的亮光里,朝米莱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知道她也在偷看他。

米莱忽然想起刚刚在菜市场遇见的那个男人,穿一身黑衣,虽然连体帽遮住半张脸,但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她还是被那人苍白的皮肤和奇怪的眼神给吸引到。

蔡青此刻的眼神与那人一般无二,空洞又深邃,熟悉又陌生,还透着一丝丝狡黠的阴谋感。

米莱越想越头皮发麻,她和蔡青已经持续三个星期没有过任何交流,起初是为了什么发生矛盾现在已经不记得,但蔡青一贯的冷暴力却无限期延续下来,并且日渐严重。

米莱吵闹哭诉没用,恳求服软没用,最后甚至以死相逼,可这些所作所为看在蔡青眼里,简直像在看一出小丑戏,任对方使出浑身解数,他依然不言不语,无动于衷。

那种冷到骨子里的暴虐,在无声无息的暗流中将人撕成粉碎,米莱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杀了蔡青全家,灭了他的九族,才会招致对方这种生吞活剥一般的报复。

可事实上她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啊,或者说选择和蔡青结婚,成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就是一种错吧。

挂钟“当”的一声响起,指针指向七点,米莱收回思绪,将切好的牛肉放进煮锅,再过半小时,客人就该到了。

2

谷佳起身去冰箱取出一罐啤酒,回来时撞到一把椅子。

窗外的远景里一片霓虹闪烁,蜿蜒绚亮的车流像滚烫的岩浆,把这座城市烫出一条条纵横交错的伤痕。而那些被遗忘在霓虹之外的细小尘埃,正在黑夜的庇护中蠢蠢欲动。

对面楼里的那扇窗户里,终于亮起一点昏黄的灯光,女主人在厨房忙碌着,灶上的火锅已经煮开,热气顶起锅盖颤颤跳动着,谷佳把望远镜头移动到女主人脸上。

她正对着案板上红色的西红柿汁液发呆,昏暗的灯光将她毫无血色的面容蒙上一层胶质的蜡黄。

谷佳又想起白天时与女人那场猝不及防的照面,他抑制不住想要靠近对方的冲动,这种冲动无关风月,无关欲望,只是在他心目中,米莱是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兴趣。

偷窥的兴趣。

谷佳从12岁起就开始独自生活,父母过世,长姐远嫁,亲戚朋友以为他死了,就这样幽居在一间四十平的小房子里,靠着在网上做些兼职过活,以前还偶尔出门采集食物和日常用品,自从外卖兴起后,他可以长达半年时间不跨出房门一步。

就像一株讨厌阳光的苔藓,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维持着生命,孤独是什么滋味?孤独是偶尔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细微吞咽声,都能幻想出一场鼓锣碰撞的热闹戏。

直到他开始注意到对楼米莱家的窗户,偷窥是一种会上瘾的乐趣,就像现代人爱看电视手机一样,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窥视世界,高压生活中的人类需要那种正当合法的偷窥作为消遣活动,就像哭闹的婴儿需要一个充当安慰的玩具。

如果把米莱的生活比作一部电影,那一定是那种画风诡异的冗长默片,显然这很对谷佳的胃口,他常常躲在窗后一看一整天。

看着她做饭,拖地,拾弄花草,在沙发上发呆,有时候会光着脚在房子里走来走去,突然把手边的东西摔得粉碎。

更多时候她像个不受控制的机器人,对着卧室的衣柜说话,时而悲伤,时而痴笑。

直到男人回来,她重新恢复常态,像每个居家主妇一样洗手做羹汤,乖得像只绵羊。不过谷佳一直想知道,米莱对着那个木纹色的老气衣柜到底会说些什么?真让人起疑。 我用望远镜偷看对楼女人,她每天对衣柜自言自语,让我生疑。

相比神经质的米莱,她的丈夫蔡青很少出现在谷佳的镜头里,他像个连台词都没有的男配角,活动轨迹一般都在餐桌和卧房之间,这个角色似乎只是为了填充过于冗长的空白画面而存在。

不过今晚,对面屋里又添了个新角色,一个身着红色大衣的美丽女人出现在画面中,她将手中一大束香水百合递给米莱。谷佳又拿出两罐啤酒,对面的窗户里,菜已经上桌。

3

香水百合的气味在房间里弥散开来,与满桌的菜香味混为一体,油腻又清甜,竟有种诡异的和谐。

麦莉和米莱原是高中同班,曾经最好的闺蜜,这次的聚会算是久别重逢,而更没想到的是,麦莉竟和蔡青隶属同一家公司,就在三天前,她又搬家到这个小区,和米莱蔡青成了左右邻居。

“我记得你最喜欢我做的酸菜疙瘩汤。”

麦莉呷了口浓烈的汤汁连连点头:“真香,在外面的这几年,我做梦都想这个味道。”

“时间过得真快,我们也快奔三了,要是果果还在,现在都6岁了吧?”

麦莉端起酒杯又自顾喝了一口,餐厅的灯光照得人越发脸色蜡黄,麦莉疑惑地望了一眼米莱,转头看向蔡青。

“是我们养的一只狗,后来不幸被车撞了。”蔡青再次替米莱的杯子倒满酒,“米莱她一直念念不忘。”

“是一只狗吗?我……怎么记得它是只猫呢!”米莱捏了捏太阳穴,笑着道,“果果真是可爱,麦莉,换你也会喜欢上它的,粉嘟嘟的瓜子,萌得人心肝儿都发软。”

“哎……你从小就喜欢小动物,高中那会儿,咱俩还一块儿捡了只流浪泰迪,你把它藏在学校厕所后面的灌木丛里,我们一下课就把拿零食去喂它,米莱,你还记不记得?”

“可是后来它死了,它被门卫活活淹在水池子里,太残忍了,麦莉,如果我当时不把它捡回来,它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麦莉看着醉眼朦胧的米莱,一股凉意从背后窜起:“那只泰迪明明被我们数学老师收养了啊,你记错了吧?”

“喔……是……是我记错了吗?”

“你喝醉了,米莱。”

蔡青将妻子扶到沙发上躺下,重新回到餐桌上:“抱歉,米莱之前发生过一次车祸,之后精神就出了问题。”

麦莉望了望沙发上酣睡的米莱,压低了声音问:“就像现在一样记忆出现错乱吗?”

“是的,所以如果以后听到米莱说了胡话,千万别放在心上,她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

“难怪……我看她脸色白得不正常,平时要多门晒晒太阳。”

“让她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蔡青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就带她去远点的地方走走。”

火锅的热辣依旧在空气中翻腾弥漫,酒过三巡之后,身体在酒精的刺激下舒展开来,明明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饭菜,因为今天有了麦莉的存在,似乎一切被赋予了新的活力。

有什么东西在蔡青的心中化开,眼前这个女人自带一股热烈的冷艳之美,像冬日骄阳一般,烈焰红唇,靓丽的她在公司里是可远观不敢亲近的女神。

蔡青突然意识到,刚刚自己似乎有意将米莱灌醉,但他也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单纯不想看到那张病态的苍白脸庞。

蔡青不否认自己这种冷漠疏离的性格其实不适合结婚,他不爱别人,也不想假装爱别人,就算是眼前漂亮的麦莉,也顶多就是欣赏而已,并没有什么想要采撷的欲望。

过度亲近的关系让他觉得局促不安,但同时他又需要这种婚姻制度来维持正常的生活状态,一个家庭主妇总比花钱请保姆经济实惠。所以男人的冷暴力,只不过是一种生活策略而已。

米莱并没有杀他全家,更没有灭他九族,他只是不爱她,或者说,冷暴力是蔡青这种好男人惯用的招数和杀器,在平静中伤人于无形的快感,让他上瘾。

晕黄的灯光下,蔡青下意识回头又看了眼沙发上的妻子,熟睡的脸颊上总算有了一丝醉酒的红晕。卑劣的人生需要一点恶意,不然这单调无聊的生活还能有什么乐趣呢?

“对不起,这几天你在公司还好吧?”麦莉放下碗筷,嗫嚅着道,“那天的事,是我连累了你。”

“别放在心上,遇到这种事情,是个男人都会冲上去。”

麦莉眼圈泛起了微红,她端起酒和蔡青碰了一杯:“你是个好人,我替米莱感到庆幸。”

“好人?”

蔡青像品尝一颗全新口味的水果糖,把这个词放在嘴里用舌尖轻轻转了个圈儿,最终搀着酒一口吞下,客厅里敲钟声响起,晚上十点整了,熟睡的米莱从逼仄的沙发上翻了个身,瀑布般的黑发垂到地板上,像无数条蛇游动着缠上他的腿。

4

昨夜的宿醉让麦莉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但一听到BOSS胡理叫她一个人进办公室,全身窜起的颤栗感立刻将萎靡的神经绷紧起来。她下意识快速看了一眼销售部的方向,蔡青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职场骚rao是很多女性的噩梦,那些来自男权世界的深深恶意,不管你是漂亮张扬还是朴素低调。

从前的麦莉并不喜欢把给自己树立冷艳高调的人设,可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一个女人越低眉顺眼朴素低调,越是会有更大利率招致别有用心之人的恶念,因为太人畜无害,太没有距离感了,男人都敢靠近,兔子再善良改变不了老虎捕食的本性。

可是刺猬就不一样了,麦莉那高 冷的人设让普通的男人们敬而远之,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遇见胡理这样的奇葩上司,一个阴险狠毒,腹黑算计的谦谦君子。

在外人看来,胡理是业界翘楚,年纪轻轻就被评为当地最杰出青年企业家,公司业务蒸蒸日上,自身条件也相当完美,身材高大健硕,有着精致的五官和保养得当的小麦色皮肤,言行举止处处透着绅士风度,待人接物更是谦逊有礼。

麦莉初到公司,真就被胡理多金帅气的外表给吸引了,以至于他第一次对她言语戏弄时,麦莉还有种坠入爱河的错觉,直到他拿出麦莉在前公司被骚rao的影像记录。

他居然暗中调查她的隐私,如此大费周章处心积虑,麦莉才发现眼前这位面容俊秀,举止儒雅的BOSS,其实是一只危险的豹子,它喜欢具有反抗精神的捕猎对象,越有难度就越能激起他变态的快感。

总之,胡理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可并不是男女之间的吸引,他根本就只是把麦莉当做猎物,用强权,压迫,勒索手段达成目的,以至于连欺骗的手段都懒得耍。

胡理不像前公司那位骚rao女同事的油腻大叔,麦莉也不能和前一次那样告发男上司,大闹办公室后被甩袖子走人,她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暗漩涡。

这个胡理太会拿人七寸,每次一见到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麦莉就无法抑制自己的恐惧。

直到那天晚上,蔡青临时有事返回公司,突然撞见被胡理按在办公室脱不开身的麦莉。

平时他绝对不会管这种闲事,蔡青不止一次听八卦的公司女同事背地议论麦莉,他一直以为趾高气扬的麦莉也志在于此。

可当他在窗外看到麦莉绝望的眼神,听到那告饶哀求的哭声。平时高高在上的女神,如今像一只濒临崩溃的兔子。

一种异样的冲动从他心底直冲额头,蔡青退出门口,拿着手机边打电话边开门进来,刻意加大的声音才让BOSS办公室里的胡理停下动作,麦莉趁机逃过一劫。

从那回开始,自己这个在公司待了多年的无名小卒才被麦莉关注,而BOSS胡理也不是凡人,不知道是因为怪罪蔡青打扰了自己的好事,还是因为知道他是故意替麦莉解围,反正蔡青之后就遇到了一些列大大小小的为难事。

胡理就是这样,他不会简单找理由将人开除,也没有同意蔡青的主动请辞,而是佯装一切风平浪静,却又时刻用行动敲打揉捏,让人心底时刻绷着一根弦,战战兢兢在手底下过日子。

蔡青就是不理解,如此身份地位的胡理怎么愿意花费精力与自己这种小人物较劲,直到此时,他站在茶水间的一侧,看见胡理投向他时那一闪而过的眼神。

戏揄,玩弄的眼神,像猫捉到老鼠之后并不会一口致命,而是让其在利爪之下慢慢绝望挣扎。蔡青深有体会,这种感觉能让人上瘾,一如自己对待米莱那样。

麦莉又被叫到了胡理办公室,蔡青端着咖啡回到工位上,现在是上班时间,胡理不会在众目下乱来,他佯装滑动鼠标,视线始终在BOSS办公室的方向徘徊。

他在担忧麦莉的安稳,真是不可思议,此刻的蔡青忽然明白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冲动下施以援手,也许是在自己眼中高高在上,张扬带刺的玫瑰,却被他人蹂躏摧残。

原来,他的愤怒全来自于嫉妒。

“喂!胡总让你去办公室一趟!”胡理身边的窈窕女秘书摇摇摆摆走到蔡青身边,敲着桌子催促:“快点儿,等着呢!”

5

夜黑如墨,大雨滂沱,挡风玻璃上的水痕逐渐融为瀑布,雨刮器扫出一道缝隙,很快又变成一片模糊的水雾。

米莱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眼睛一刻也不敢挪开,车子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艰难前行,突然车灯前出现一抹红色身影,一个裹着红色雨衣的女婴躺在路中间,幽灵般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尖利。

极度惊惧中,米莱朝右边打转方向,惨白的远光灯之下,悬崖边上的灌木丛里似乎伸出一条一条巨手,拉扯着车身摔下悬崖,随着一声尖利的轰然巨响,她从梦中惊醒。

原来是风吹掉了阳台上的金属衣架。米莱吓得从床上坐起来,一只黄色橘猫蹲在花架上,随即跳下阳台消失不见。墙上的挂钟咚咚响起来,指针指向下午一点。

从福利院回来,米莱一个午觉睡到现在。可能是长期没有出门的缘故,走几步远路都累得精神萎靡。

她今天去了青山福利院,那里是蔡青的家,他从小在那里长大,但自打和米莱认识后就没回去过,直到结婚后的某一天,米莱非要和蔡青一起回福利院探望老院长,结果回来的路上遇到车祸,副驾驶的米莱和那只名叫果果的泰迪狗一起甩出车外。

从那时候开始,米莱总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幻觉,久而久之她的精神出了问题,看了好些年的心理医生,后来虽然渐渐好转,但蔡青还是一直让她待在家里。

之后她会瞒着蔡青偶尔去福利院去做义工,教导那些孩子们唱歌画画,顺便去找一找车祸之后那段遗失的记忆,果果后来是死是活?而自己明明只是双手骨折,又为什么会精神失常?而且……那天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才导致车祸发生?

米莱将一串天蓝色的风铃挂到窗前,那是福利院的孩子们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老院长还记得蔡青小时候就有一串蓝色风铃,后来被院里大点儿的孩子给弄坏了,他哭了好几天。

米莱想象不出来蔡青哭泣是一副什么模样,他小时候一定也和院里那些小孩子一样天真烂漫吧。

蓝色风铃随风摇摆,小小的铃铛们互相撞击,细碎而空灵的铃声充满了整个屋子。米莱从凳子上跳下来,不小心踩到阳台上的收纳箱。

那是平时用来放脏衣服用的,最上面一件蔡青的黑色夹克掉到地上,衣服口袋里掉出一截项链,白金材质的链条挂着一个六边形镂空吊坠,米莱看过某金店的广告,这是近他们推出的一套情侣项链。这款是男款的,而女款的吊坠是一颗蓝色宝石心。

谷佳躲在湖蓝色的窗帘背后,正对着对面挂上蓝色风铃的阳台调准焦距,他想看清楚那女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以至于连花架上的一盆四叶草被猫挤下来也不知道。

自从对面来过红叶女人之后,米莱的状态似乎比以前好了很多,不整天在家里来回转圈,也不对着卧室衣柜自言自语了,更是减少了随手摔东西的频率。甚至除了两天一次的采购之外,近段时间外出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

虽然和丈夫的关系依然没有缓和,但谷佳敏锐的察觉到,对楼的女人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这只常年被困在牢笼中的孤独鸟儿,也有了想要重获新生的意识。

这怎么可以?谷佳一瞬间有种被抛弃的错觉,明明他们是同类,这个世界早把他们遗忘了,像他们这种寄生在城市缝隙里的微小生物,就应该缱绻在黑暗中等待死亡。

谷佳实在想象不出,失去了这只鸟儿的陪伴,自己的生活将会变得多么了然无趣。

他再次看向镜头时,对楼的女人竟又出现了许久没有过的疯魔状态,她似乎在找什么要紧的东西,顷刻的工夫家里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人却蹲在一片狼藉中嚎啕大哭。

像一只嗅到了腐肉气息的秃鹫,谷佳兴奋到手心发汗,他赶忙追溯视线想要一探究竟,却突然捕捉到来自对面窗户里一抹细小的白光,从他视线里一闪即过,瞬间消失不见。

6

蔡青把车子开进小区的地下车库里熄火等待,一支香烟还没从盒子里抽出来,麦莉就裹着大衣出现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家里找我,或者我去你家。”

“有米莱在,不方便说话。”蔡青一边把烟盒丢进收纳孔,一边给麦莉开门,“她在家里时间待长了,老是疑神疑鬼。”

麦莉点点头,阴沉着脸色坐进副驾驶,此时她顾不得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心里只想着胡理:“他把你叫进办公室说了什么?”

“只是问了些工作上的事情。”

“谁信!”麦莉激动的声音都在发抖,“你一个普通员工能有什么重要工作要和老板直接对话的?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没有,你别自己吓自己!”

“蔡青,我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他……他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麦莉眼神中窜起的怒火突然被猝不及防地浇灭,她噎住半晌:“这个变态到底想干什么!”

蔡青再次拿出烟盒打开,却被麦莉一把拉住手:“蔡青,我也想知道,你喜欢我吗?”

空气都仿佛在刹那间凝固,麦莉的眼神像滚烫的烙铁般打在蔡青的脸上,他的手越过对方肩头,却是将烟盒重新放回原位:“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你为什么不走?”

“你还在,我为什么要走?”

炙热的暧昧感在狭小的驾驶室里燃烧沸腾,沉默冗长而压抑,麦莉的手再次攀上他的脸庞。

麦莉身上的淡淡玫瑰花香在车厢里弥散开来:“现在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帮我的对吗?”

走出车库进入电梯,直到一路升到家门口,被麦莉抚摸过的那一块皮肤,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带着玫瑰花香的温热气息,蔡青控制不住一遍遍回忆着车里的一幕,他发现自己沦陷了,带着清醒的意识和冷酷的心沦陷在麦莉的掌心里,真是滑稽。

一脚踏进房门,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蔡青陡然惊醒,米莱蹲在卧室的地上,把散乱的衣服一件一件重新叠好、看来她是又犯疯病了,他扭过头去装没看见,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视,然后躺到沙发上掏出手机,脸颊上那块被麦莉抚摸过的皮肤又滚热起来。

“这是谁的?”

米莱将那条项链拿到蔡青眼前:“在你衣服口袋里找到的,能解释下吗?”

蔡青烦躁的背过身去,米莱不依不饶地追着对方的脸转到沙发后面:“这事你必须交代清楚。”

“玩这种无聊的把戏有意思吗?”蔡青像看小丑一样的瞥了一眼米莱和她手中的东西,“我不知道!”

“在你的衣服口袋里找到的东西,你会不知道?蔡青,你不要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把我逼疯,你休想……”

只可惜她的满腔怒气和涨到通红的脸撞在一团棉花上,被对方一丝不漏地反弹回来,他甚至不经意间展露出讥讽和玩味的神情,满眼期待她发出失败者的崩溃咆哮。

米莱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她把那条项链扔在地上,冷笑着进了卧室,房间里静下来,外面起风了,蓝色风铃摇摇摆摆,悦耳空灵的撞击声让蔡青猛然一惊。沉睡的恐惧像火一样从心底迅速蔓延升腾,他从沙发上跳起来,一步窜到阳台。

“不要把这种东西挂在家里!”他把蓝色的风铃撕成粉碎,恶狠狠摔在地上,“米莱你故意的是不是?”

“原来还是有你在乎的事情!原来你也会恼羞成怒呢!”米莱从卧室里出来,倚在门框上用蔡青最擅长的眼神回敬他,“不喜欢这么漂亮的风铃吗?还是它让你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

“你给我闭嘴!”

蔡青扑上去掐住米莱的脖子,将她狠狠摔在地板上,满腔的愤怒和惊惧已将他的理智烧毁,他只想用尽全力掐断眼前这个女人的脖子。

“你到底在怕什么?”

“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米莱被撕裂成碎片的咆哮声从对方的指缝间挤出来,仿佛万箭穿心,他的脑子空白了片刻,就在这电光火石的须臾里、蔡青的心里突然生出一颗恶毒的种子。

“你问我想起了什么!我还想问问你到底忘记了什么!就因为这个该死的风铃,才造成4年前的车祸,你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吗?你还记得果果是怎么死的吗?”

蔡青猛地松开手,米莱被甩在地板上。

“果果她不是一只狗,她是我们的孩子啊!”

米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眼前的世界扭曲成一团模糊的影像,蔡青像一头失控的豹子,拽起米莱的头发,将她一路拖到卧室角落的木纹色老式衣柜前。

“你一直以为是我不让你开这个柜子,是我在里面藏了秘密,那你就好好看着。”蔡青从梳妆台上的镜子后面摸出一把钥匙,“钥匙一直在这里,是你自己不敢打开。”

“不要打开!不要……”米莱明明听见是自己的声音,却不是她喊出来的,那是种下意识的本能反应,她眼睁睁看着,蔡青打开了生锈的锁,柜子里的东西像雪崩一般涌泄而出。

剧烈的头痛袭来,她被小山一样的东西覆盖,成堆的婴儿衣服,鞋袜,玩具,风铃,还有大叠大叠的照片,照片记录着女孩儿从出生到刚刚学步的每一个时刻,小婴儿时期的果果,长牙时的果果,扎着小辫子的果果,哭鼻子的果果。

无数张果果的照片像刀子一样戳进米莱的心脏,她抱住头发出声嘶力竭的一声咆哮。

“果果是她的孩子,而那只泰迪犬是她高中时经历过的事情,一幕幕破碎的记忆片段互相裹挟交织,米莱分不清现实的边界,错乱的记忆让她把死去的果果弱化成了一只狗。”

“你想逃避痛苦,就选择忘掉这些事,可我不能像你这样,我是个男人,我要照顾你,要担起这个家的责任。你倒是心安理得地忘记了,可造成车祸的罪魁祸首到现在还逍遥法外呢!”

直到此时此刻米莱才终于明白,原来她是一个胆怯的逃犯,是忘记了失子之痛的罪人。她蜷曲在地板上痛苦呜咽,破碎的记忆片段像泄闸的洪水般在她脑海里汹涌翻腾,头痛一点点撕裂着神经。

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房间里重归平静,蔡青回过神,慌忙把散乱的物饰塞进柜子里:“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刺激你的,我没控制住自己……”

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夹杂着几声炸响的惊雷,大雨拍打着阳台上的老旧窗户接踵而至。

蔡青将米莱抱到床上,难得露出温情脉脉的神色:“你放心,我已经找到了当年肇事逃逸的凶手,等我处理完这件事就带你出去散散心,你想去哪里?据说三亚的春天特别漂亮。”

米莱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初见时的蔡青,那个少年沉默内敛,又温柔腼腆,给了她此生对于爱情真美好的幻想,她知道当年的蔡青已经迷失在经年的腐烂婚姻里,如今站在自己面前这个满目深邃,幽暗晦涩的陌生人,只是戴着像蔡青一样的面具而已。

“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他是谁?”米莱抓住转身要走的蔡青,语气森冷:“开车撞果果的那个人,他是谁?”

“这事不用你操心,你只当是自己还在病中,好好调养身体,其他的交给我就行。”

“你告诉我他是谁?”

蔡青轻叹了一声,他挣脱米莱的手关灯出来,外面仍然大雨滂沱,但雷声少了,闪电时不时穿透窗子照进屋内,像卡碟的电影片段忽明忽暗。

米莱躺在床上,风雨交加中她隐约听到蔡青来回走动的脚步声,毛骨悚然的诡异感重新聚上心头。

7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谷佳端着刚煮好的泡面,坐在窗前边吃边看向对面,对楼的女人在那次激烈争吵似乎旧病复发,疯魔状态日趋严重,刚开始几乎整天都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一个人对着空气又哭又笑,最近几天像换了个人似的突然振作起来,她丈夫前脚刚走,她后脚也跟着出了门,但几乎都赶在男人下班之前回家,她好像有意隐瞒行程。

不过也正常,她丈夫怎么能允许这种严重的精神病人随便出门,对面的窗户被女人打开,她在给几盆观叶兰浇水,谷佳吃了口面,突然想起了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

那天他们到底在吵什么,那男人掐着女人的脖子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谷佳的心里像长了一团荒草似的奇痒难耐,偷窥是会上瘾的,越想知道真相,他越不满足于这种仅限于视觉上的窥探,毕竟,再好看的默片也抵不过声色俱全的有声电影。

热烈的阳光下,女人的身形显得更加纤瘦单薄,前几天还像活死人一般,今天倒有闲情逸致拾弄花草,女人真是善变。

“原本的一场大戏就这样草草落幕了吗?”强烈的光晕照的谷佳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不行……绝对不行。”一股无故窜起的愤怒让他把手中的面盒砸向阴暗的角落。

浇完花草,米莱重新关上窗户,她从不习惯拉上窗帘,常年蜗居在这套两室一厅的小房子里,放一点太阳进来,只有在光与热的沐浴之下,她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那晚之后,蔡青始终不告诉她车祸的肇事者是谁,他一直当她是个病人,但作为母亲,她必须找到始作俑者手刃仇人,否则她永远原谅不了自己,蔡青不说,她就自己查,所以米莱连续跟踪了丈夫一个星期,才终于发现一点端倪。

蔡青最近一直在跟踪一个人,米莱偶然知道那人是他公司的老板,这个不到40岁的中年男人被称之为胡总,身材高挑,面容英俊,行为举止丝毫不像个坏人。

可蔡青看他的眼神确实像是看杀子仇人,他用上班之前和下班之后的所有业余时间搞清楚了这个胡姓男人的住址,人际关系,家庭结构,出行路线,常活动的地方。

米莱几乎确定就是这个男人,因为蔡青甚至还在家里的书房中藏了男人满满一抽屉的资料信息。

原来男人是个本地富二代,却靠着自己的能力把父辈的财产挣了个翻翻,公司规模扩大了几倍不止,而在为人方面,表面功夫也做得非常厚道,年年都捐钱捐物给福利机构,就算是蔡青小时候待过的青山福利院,也是胡理公司资助的对象。

蔡青收集的资料里,有一张胡理和青山福利院的孩子们合影的照片,照片是从旧报纸上剪下来的,日期显示是4年前,刚好与蔡青所说的车祸时间是同一年。

米莱的脑海里突然涌起一个记忆的片段,蔡青以前是孤儿,福利院相当于他的家,所以米莱捐了一笔钱给福利院,之后便以捐款人的身份受邀去参加福利院新建楼房的落成仪式。巧合的是,仪式主角就是资助了最大数目善款的胡理。

难道是他们夫妻带着果果和胡理在同一天去了青山福利院,在回来的必经路上撞了车吗?混乱的线索终于理出了一个头绪,米莱越揣测就越确定凶手就是胡理。

交织的细节和车祸现场在她脑海中交织纠缠,只要想到那些照片里果果稚嫩的小脸,米莱的心就像被捅了一个窟窿,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丧失理智,顾不得那么多了,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找到了凶手,她一定要为果果报仇。

可是从哪儿开始呢?多年的居家生活让米莱失去了所有的社会关系,尤其是被诊断出有精神疾病之后,身边再没有任何一个朋友,她根本没有任何途径能接近胡理。

米莱赤着脚在屋子里一遍一遍走着,烦躁地将手边的东西摔得满屋子都是,甚至是被玻璃渣滓扎伤了脚,血流出来也顾不得疼,她想象得到,如果此时有人能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一定会认为她是个疯子。对!她怎么就忘了麦莉,不是还有麦莉么?

8

胡理百无聊赖地坐在办公桌后面,一边斜眼看办公区里那抹纤瘦窈窕的背影,一边抽出一只雪茄点上。

身边漂亮的女人云集,但好像没有一个能像麦莉那样让他入迷。这女人不止漂亮,而且漂亮得有个性,漂亮得飞扬跋扈。

就像烂俗偶像剧里的那些霸道总裁一样,他也对与众不同的女人感兴趣,尤其是在发现她在前公司的遭遇后,他对麦莉有了一种强烈的征服欲,这当然不是爱,相反倒更像是摧毁一件美好东西的恶意。

就像把一只漂亮花瓶摔倒地上,看着它四分五裂,支离破碎,摧毁往往比创造更具爽感。

胡理从小便是天之骄子,含着金汤匙出生,接受最好的教育,众人眼中道德与才华的标杆,但他心里并不认同自己是个好人,只是传统意义上的标准将他塑造成了好人。

他常常在想,如果自己换一个身份,或许是个变态杀人狂也说不定,有些人的恶意似乎从小就被刻进了基因里,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就能撬开潘多拉盒子。

麦莉偏着头正与旁边工位上的同事讨论着什么,栗色的长卷发流泻在肩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胡理自觉心痒难耐。

那天晚上在办公室里,胡理其实没想把她怎样,纯粹想多享受一刻她对他恐惧战栗的感觉。可是蔡青突然出现了,更让他没想到得是,这个平时胆小如鼠,唯唯诺诺的小透明,竟然有勇气救了麦莉。

要不是经过这件事,胡理根本叫不上蔡青的名字,后来他有意让对方知道自己看破了那点拙劣伎俩,有钱人的爱好很多,可花钱也买不到这种真实的游戏体验。

为了给这个游戏增加一点刺激,胡理那天将他喊到办公室,说如果能帮忙约到麦莉,他给蔡青30万。

蔡青的表情是胡理意料之中的惊愕怪异,他可能觉得胡理是个变态,一个日理万机的老板,非要做这种龌龊勾当,像极了电视剧里为了给主角加戏的猥琐反派。

可谁的生活又不是百无聊赖呢,一个游戏而已,胡理打发无聊时光的爱好就是如此简单又变态,他想知道30万能不能让蔡青把自己喜欢的麦莉拱手让人。

摧毁别人的心头爱是什么感觉?他不是那只玩弄猎物的猫,他是那只将老鼠送到猫面前的手。

征服,杀戮,毁灭,胡理沉浸在雪茄的烟雾缭绕中如痴如醉,突然外面有人敲门。

蔡青推门进来,将一张纸条放在桌上,朝胡理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星期三晚上10点,十二度山庄1303,我把麦莉约在那里见面,胡总,祝你玩得开心,记得打钱。”

米莱捂着流血不止的手靠在门口发呆,麦莉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满厨房的水渍和玻璃碎片。

这已经是近段时间米莱家发生的第三次意外了,先是好端端的吊扇突然掉下来,差点砸得她脑袋开花,再是天然气阀门坏了,放了满屋子的天然气,这次是新买的烧水壶爆炸,米莱当时在厨房洗菜,眼睛差点被飞起的玻璃碎片戳瞎。

事情怪异得好像有人要故意谋害她,可是家里出了她自己和丈夫两人,根本不可能进来其他的人。

“难道是蔡青?”米莱突然心中一惊,冷汗从后背冒出来,可是他没有害她的动机啊。

“你看看你,就不能小心一点嘛,这么深的伤口,捂着别动,我回家拿碘伏给你消消毒。”

米莱茫然地抬头看麦莉,心里还在想着刚刚的问题,突然,她目光撇到麦莉脖子上的一条有着蓝色宝石心吊坠的项链,她记得这是某金店推出的情侣款。而在吵架的当晚,她在蔡青的衣服口袋里找到了一条有着六边形镂空外框的男款吊坠。

麦莉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她看着麦莉忙进忙出的身影,身上所有的力气全部化为芒刺一般的颤栗,原来蔡青的出轨对象就是自己最好的闺蜜,他们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又住左右隔壁,要是来一出灯下黑,简直就占尽了天时地利。

“麦莉……”米莱伸着头让麦莉把伤口上的细碎玻璃一点一点拔出来,“你的项链真好看!”

“真是心大,都伤成这样了不疼吗?还有心思看我的项链。”

“疼……”

“疼就别动,乖!”麦莉说着话,顺势将脖子上的那枚项链塞进衣领。“你要是喜欢的话,我送你一条新的。

“算了吧,我戴着肯定没有你漂亮。”

“瞎说,谁说你不漂亮了,你在我心里是最漂亮的,”麦莉系好绷带,笑眯眯拉起米莱的双手,“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去旅游怎么样?据说三亚的春天很漂亮。”

米莱呆呆望着麦莉,半晌才道:“这话蔡青也说过,他是准备带我们两个人去吗?”

“真的吗?原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你俩去又带上我这个电灯泡不适合吧?”

“麦莉……”米莱顿了顿,努力吸了一口气道,“我们一直都会是最好的朋友,对吧?”

“当然是啊。”麦莉伸手捏了一把米莱的脸,“读高中的时候,我记得你说过,等长大了不嫁那些臭男人,我们俩搭伴儿过,一起买个大房子,再养只狗,等我们老了,就把房子卖了往养老院一躺,到时候还住一个病房,手拉手互相送终。”

“你居然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啦!”麦莉突然收起笑容,满目阴沉的看向米莱,“我记得,可是你食言了。”

“对不起……”米莱像一张被突然断弦的满弓,极度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了下去,她不止食言了。而且在爱上蔡青,与之结婚生子后就再没联系过麦莉,是她先选择背叛和抛弃的,如今还落得这般下场,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别人?算了,由他们去吧。

米莱现在什么都不在乎,她只想给果果报仇,一想到死去的女儿,她就像一只狂暴的狮子突然又开始疯癫起来:“麦莉,你要帮我,现在只有你能接近胡理,你不是想和蔡青在一起吗?等我给果果报了仇,我就去死……我把蔡青让给你好不好?”

“米莱你疯了?你快起来,你起来我们慢慢说行吗?”

跪在地上的米莱死死拽着她的胳膊,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麦莉无奈地瞥了一眼窗外,在热烈明亮的午后阳光中,一抹细小刺眼的光斑停在玻璃上一闪即过,她眯着眼看了看对楼窗帘紧闭的阳台,忽地蹲下身凑近米莱耳畔。

“你要我帮你是吗?那就星期三晚上10点,十二度山庄1303,我把胡理约在那里见面。”

9

春夏交接时期的傍晚总像个满脸含春的姑娘,明明已经日暮迟迟,却不肯把那最后一抹红晕褪去。

“马上要8点了?”

麦莉将视线从窗外的远景上转回到蔡青身上,笑着揶揄:“不用这么迫不及待吧!”

“主要是一想到胡理那个自以为是的变态会死在米莱这个神经病手里。我就开心得想笑。”

“米莱可是你老婆!”

蔡青把酒杯递给麦莉,又为自己满上一杯:“这对米莱来说又没什么损失,她有精神疾病史,杀了人顶多强制治疗,后半辈子被关精神病院,和把她关在家里有什么区别?”

“你就不怕她把你供出来?”麦莉放下刚端起来的酒杯:“而且……米莱一个女人怎么能是胡理的对手?”

蔡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从头至尾,也不是我叫她去杀人的啊。我只是选择性给她看到了一些信息,怎么用麻醉剂,怎么偷袭,怎么捆绑,你放心,米莱很有学习天赋、这些东西一学就会。”

麦莉忍不住冷笑:“你还真是面面俱到。”

“话说回来,如果米莱没有成功,那也只是出于精神病人的疯癫行为而已,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米莱一个病人整晚不回家你都不去找,警察是会质疑你的。”麦莉抬手攀上蔡青的肩膀,“尤其是今晚你是和我在一起。”

“这种名场面怎么能不去欣赏一下呢!”蔡青兴奋地舔了舔嘴唇:“我按着手机定位找到了在酒店的妻子,这个应该很合理吧?”

窗外渐渐暗下来,天边彻底褪去了残留的一丝红云,青白的暮色笼罩上来,高楼林立间灯火交映,好一派热闹的美好人间,麦莉吹了会儿夜风,重新回到沙发上来。

“我还是想知道,果果是怎么死的?米莱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你还用胡理骗她?”

“她……”蔡青吞下一口酒,闷了半晌才道,“发生车祸那天,我们确实是从青山福利院回来,米莱在路上为那个该死的风铃和我吵架,我气头上开车有些急了,转弯的时候把后排的果果甩出了车外,没等到救护车来,她已经断了气。”

“之后米莱就变得疯疯癫癫,果果的死对她打击太大,她忘记了出车祸的事,甚至把果果张冠李戴的记成了一只狗,心理医生建议我不要告诉她真相,免得她再受刺激。”

“所以,果果的死其实间接是你造成的咯?”

蔡青忽然从沙发上跳起来,摔了手中的酒杯:“胡说八道!难道米莱就没一点责任么?”

麦莉扭头看一眼窗外的沉沉暮色,暗自喃喃道:“也是,对于米莱来说,找一个凶手让她报仇,甚至都比知道这个真相要好。”

冷白的灯光将麦莉的脸色蒙上一层青影,蔡青眯着眼看她,竟然在这女人脸上看到了一丝悲悯之情,他不禁觉得有些讽刺:“别在我面前猫哭耗子,你也好不到那儿去。”

蔡青又突然想起了胡理那张脸,他每每以瑟缩的姿态去面对那张脸时,心里却在暗自嘲笑那个沉迷于猫鼠游戏的上层人。其实蔡青不是非杀他不可的,他对麦莉止于心动,犯不着为情杀人,他对钱同样没有太大的欲望,他只是纯粹地享受阴谋的快感而已。

当你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凝望着你,胡理把他当成一只老鼠玩弄戏耍,侮辱践踏,可他并不知道老鼠虽小,也是大象的克星,好戏不结束,谁玩弄谁还不一定。

谷佳从没有像今晚这么焦躁过,对楼的女人还没回家,她家里悄无声息,女人的丈夫却在邻居家里喝酒聊天,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这个男人显露出从没有过的快活神情。

可是对楼的女人去了哪里?不会是自己的玩笑开得太过了,吓得她不敢回家,还是说她出了什么意外?

明明他只想推进一下剧情而已。

自从米莱和蔡青那晚吵架的事情过去之后,谷佳总觉得扫兴,他越发不满足躲在窗后偷窥,于是趁着米莱外出时,他潜入到米莱家中装置了隐形窃听器。顺便对客厅的吊扇做了手脚,只要有人按动开关,吊扇就会意外掉下来。那架老式电扇的杀伤力虽不足以伤人,但给这对夫妻平淡无味的生活加点料还是可以的。

果然,这种意外发生两次三次之后,米莱把怀疑的矛头指向了自己的丈夫,夫妻之间一旦有了嫌隙,问题和矛盾就会接踵而来。米莱的生活是谷佳的电影,如果这电影不尽人意,还可以自己操刀推动剧情,他一度沾沾自喜,自己还有编剧天赋。

不过谷佳玩儿得似乎有些过火了,米莱还是第一次晚上没有回家。直觉告诉他,那女人极有可能是出了事。谷佳百无聊赖地移动镜头,正好看到喝酒的男人在接电话,没说几句他就神色慌张起来,从口型来看,他应该喊的就是米莱。

蔡青握着手机的手在微微发抖,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兴奋。话筒里传来的是米莱的哭泣声。

“你在哪里?米莱。”蔡青看了一眼身旁的麦莉,故作焦急地催促,“怎么还不回来,我和麦莉正准备去找你。”

“蔡青……”米莱顿了很久才止住哭声,“永别了蔡青。”

随之一声沉闷的枪声响起,电话那端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米莱!米莱?”

10

深夜十二点的街头寂静又空旷,如果不是鬼使神差,谷佳也找不出一个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来。

今晚他失眠了,对楼的女人一夜没有回来,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一种奇异的感觉促使他在午夜里放弃睡眠。走上街头来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他好像在担心她。

到底是入戏太深,还是在长久的偷窥里,他看完了这个女人苦难的大半生。尤其是装上窃听器之后,他知道了她为什么疯魔,为什么执着。

谷佳自己是躲在阴暗里不敢见光的人,曾一度希望这个女人能永远疯魔地活在他的电影里,陪自己腐烂终生。

他是女人唯一的观众,女人是他唯一的主角,如果今晚之后,他的女主角还能回来,他也许会在现实中与她擦肩而过,然后极其平淡地问候一句:“喂,你还好吗?记得要按时浇花喔!”

米莱是在次日的清晨六点走进本辖区公安局投案自首的,昨晚她在公安局对面的小亭子里整整等了一夜。

刚开始民警们只当她是个走失的精神病人,可一小时后,米莱就被民警移交到了刑警大队。

审讯室其实没有米莱想象中的那么庄严肃穆,甚至还有点破旧逼仄,30岁出头就坐上队长位置的沈岸在她对面坐下,沈岸虽然年纪不大,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极具威严凌厉,仿佛能一眼看到人心里。

“你来投什么案?”

米莱吞了口口水,只好再重复一遍:“我把本市排名第一的富豪胡理捆在了城南的十二度山庄里。”

“绑架勒索?”

“不,原计划是准备杀了他的,可杀人没我想得那么容易、但又不想放过他,所以我捱了一夜才来自首。”

“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是车祸逃逸的杀人犯!他开车撞死了我的女儿!”

沈岸看着精神恍惚的米莱眯了咪眼睛:“难道你还不知道,昨天晚上,你的丈夫蔡青就在绑架胡理的房间里被杀了吗?”

米莱腾地从椅子上窜起来,可禁锢的镣铐却不让她有大幅度的动作:“不!这怎么可能!”

“所以你最好交代清楚,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米莱又开始头疼,撕裂般的感觉从头部蔓延至全身每一个毛孔。那些扭曲杂乱的幻觉又出现了,鲜红的血液和蓝色的风铃……米莱奋力挣扎着,突然眼睛一黑,整个人像坠入了无底深渊,窒息感越来越严重……

(三个月后)

第一富豪沦为杀人犯,被害人变加害人,在本市刑警大队的全力侦破下,这件过程复杂,曲折离奇的杀人案在昨日终于宣布告破,关于该案件的相关细节,请继续关注本台报道。

麦莉把一碗银耳莲子粥递到病床上的米莱手中,起身拿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喂!看得好好的,干嘛给我关掉?”

“有什么好看的,为了一个蔡青,你这辈子都要被人叫做精神病,待在这个破地方强制治疗。”

“我愿意。”

米莱下意识望了一眼门口,转头责备麦莉:“你来干嘛,别被警察发现我们俩走得太近。”

“电视上不是说结案了吗?”

甜腻的银耳滑入喉咙,温暖的感觉迅速蔓延全身,这是她到这所疗养院以来,吃过最美味的一餐饭。

三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她在十二度山庄的1303房间里,用一根狼牙棒将胡理偷袭成功。然后给他注射了短效的麻醉剂。

从一开始,米莱就知道蔡青不过是利用她来谋害胡理而已,她确实是忘记了很多事,可是她永远不会忘记果果是怎么死的。

四年前的那个晚上,她和蔡青开车从青山福利院回家,果果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个蓝色风铃,蔡青看到风铃害怕,可是果果舍不得扔,她当时还不满两岁,根本理解不了大人的心情。

可蔡青强制性地把风铃扔出车外,果果吓得大哭大叫,怎么哄都哄不好。米莱当时又急又气,她不明白蔡青跟一个孩子较什么真,两人吵了几句,经过一个山坳时,蔡青突然猛打方向急转,结果导致车子侧翻,果果被甩出车外,头磕在一块锋利的岩石上,没等到救护车赶到。不管他是故意还是失手,果果因他死了。

果果出事对米莱打击确实很大,她把关于女儿的物品锁在柜子里。不愿面对现实,如果当初她不和蔡青吵架,或者把果果抓紧一点儿,这个悲剧就不会发生。

后来米莱才从老院长口中得知,蔡青对于风铃的恐惧源自于小时候在福利院里被同伴欺负时落下的心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极度不喜欢孩子,包括自己的亲生女儿。

难怪……果果出事后他非但没觉得自责,反而还有些抑制不住的开心。这种冷血的性格蔓延到婚姻里,米莱就成了第二个受害者,他的冷暴力足以摧毁一个女人的心智。

所以当蔡青的第一句谎言出口时,米莱就决定反击,她将计就计,让蔡青以为仇恨让她彻底疯狂,当然麦莉在里面充当了重要的角色,她想要解决对她骚扰的上司,米莱想要反击丈夫蔡青,两人有了共同目的,一出大戏正式拉开序幕。

案发当晚,米莱在十二度山庄的1303房间里,用一根木棍成功偷袭了胡理,当胡理被制服后,米莱装作想杀他却又不敢下手的样子,然后把蔡青编造的那些谎言讲给了胡理。

胡理一听就明白,蔡青是想利用自己的精神病妻子要置他于死地,米莱朝他开的那虚晃一枪,自然是没有打中,然后她把抢丢在现场后就离开了,当然此时的胡理还被绑着手脚,想要用身边够得着的工具割断绳子,还需要一段时间。

此时的蔡青正和麦莉在一起喝酒庆功,炫耀着自己完美的算计,此时他接到电话,当他在话筒里听到米莱的告别和那声枪响,以为是米莱杀死胡理之后要畏罪自杀了,于是匆忙赶到十二度山庄的现场。

十二度山庄是私人经营的主题酒店,也是麦莉一手挑选的,只不过胡理对自己的权威太过自信,敢独自去这种隐蔽的地方私会。

蔡青赶到现场的时间,胡理差不多能割断手上的绳子,此前米莱的话传递出一个重要信息,蔡青不惜利用自己的妻子来设计谋杀自己,一旦发现他没死,必定要杀人灭口。

所以等蔡青赶到现场时,胡理先下手,用米莱留在现场的手抢将蔡青一击毙命。

而此时的米莱正待在公安局对面的亭子里整整一夜都没离开过,公路旁安装的监控摄像为她提供了不在场证据。

她始终是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现的,被自己的丈夫利用蒙骗,幸好胆小心软,对胡理时打歪的那一下也没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鉴于能自觉到公安局自首,且有严重的精神病史,所以被酌轻从缓处罚其绑架罪,只是被强制送到了疗养院。

但是麦莉和蔡青之间的痕迹太重,警方很容易查到蛛丝马迹,但幸好有那个一直躲在暗中偷窥,还跑到米莱家里安装窃听器的谷佳,他做下的诸多痕迹,加上之前在蔡青身上找到的那条情侣项链,都会促使米莱误会麦莉和蔡青有不正当关系。

但警方通过调查摸排,很快就会发现这些线索都是巧合,至于麦莉佩戴的那种情侣项链在金店售出之前都有自己的固定编号,能证明和蔡青的那条根本不是一对。

这些巧合的线索撞在一起,反向证明了麦莉和蔡青之间所谓的亲密关系只是米莱的误会,而且自始至终,作为被胡理骚扰的受害者的麦莉,从来都没正面参与到案件中去。

最后的最后,能真正说服警方的,是住在米莱对面叫谷佳把以前拍摄的照片视频作为证物提交给了警方,米莱长久持续的疯癫状态,是除医生评估之外最好的实际证明。

米莱靠着床头,目光落在窗台上,太阳在一点一点往西浅斜,只有一小撮光线刚刚好从窗口钻进来,像个疯玩了一天的调皮孩童,缱绻在窗台上睡着了。燥热的夏风推开纱帘,撩起青绿的叶尖儿在明亮的光晕中画出几缕浅浅的阴影来。

米莱突然想起家中的那几盆观叶兰,以及藏在叶簇中偷偷看她的那束目光,像上帝一样窥视着她的生活,直到那天,米莱在马路上与一个肤色苍白,神色慌张的男人撞了个满怀,直觉告诉她,这男人就是躲在暗处的偷窥狂。

再一次见到男人,是她在公安局对面的亭子里独自等待天亮的深夜,那男人隔着寂静的马路看了她很久,久到她从开始的惊惧到后来忍不住主动靠近,那男人披着一身雾气从黑暗中走向米莱。

“喂!你还好吗?记得浇花喔!”(原标题:《后窗》)

点击屏幕右上【关注】按钮,第一时间看精彩故事。

(此处已添加小程序,请到今日头条客户端查看)

本文重点讲:梦见被蛇追赶 喜欢的朋友可以收藏 转发

关于作者: z607.com

热门文章

发表回复